史上第一人——纪念麦哲伦环球航行500周年
斐迪南·麦哲伦（Ferdinand Magellan）
1480年2月3日-1521年4月27日
1522年9月6日，一艘名为“维多利亚”的破敝船只踉跄挣扎着驶入西班牙南部的一个港口。三年前出发、由5艘舰船、265名船员组成的环球航行舰队，就只剩这艘“维多利亚”号载着船上的18名船员返回到出发地，而舰队指挥官、传奇人物麦哲伦未能随船归来。他在1521年4月27日，也就是500年前的今天，在菲律宾与当地岛民的冲突中身亡，真可谓"壮志未酬身先死"。
麦哲伦是在1521年3月16日率领西班牙船队跨越重洋到达远东，首度登陆菲律宾东部的萨马岛的。时隔500年的今年3月16日，菲律宾海岸警卫队巡逻舰“苏禄安号”与西班牙海军训练船“胡安·塞巴斯蒂安·埃尔卡诺”号相汇于菲律宾吉万市附近海域，籍此纪念伟大的航海家斐迪南·麦哲伦。在麦哲伦离世的500周年之际，我们谨以此文介绍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菲律宾今年纪念麦哲伦环球航行500周年活动徽标
史上第一人
——纪念麦哲伦环球航行500周年
文 | 蒋荣鑫
一、愤而出走的葡萄牙人
1480年，麦哲伦出生于葡萄牙北部波尔图的一个破落骑士家庭，10岁时被父亲送进王宫服役，担任王后的侍童。彼时的麦哲伦尚使用他的葡萄牙名字“费尔南多·麦哲尔哈斯”。
那个时代正值葡萄牙在海上争霸，试图垄断香料贸易，在世界各处建立殖民地。1496年16岁的麦哲尔哈斯被编入国家航海事务所，初步接触航海。1505年，麦哲尔哈斯随1000多名葡萄牙士兵参加了第一任葡萄牙驻印度总督阿尔布奎克的远征队，先后到达过印度和非洲。正是这一段远征生涯赋予麦哲尔哈斯丰富的航海经验，同时也在他的观念里深深刻下了殖民者的残暴印记，为其后在环球航行途中的死亡埋下了伏笔。
1511年，葡萄牙舰队成功占领马六甲海峡，垄断了香料贸易，麦哲尔哈斯也因其在远征途中的优异表现被授予军官头衔。他于同年带着一个名叫恩里克的随侍奴隶回国，这个名叫恩里克的奴隶在后来的环球航行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完成了麦哲尔哈斯的未竟事业。
麦哲尔哈斯回国前，与一名名叫赛劳的士兵结为兄弟之交。赛劳对金钱毫无兴趣，却崇尚诗人般的田园生活，骨子里是一个浪漫主义者。马六甲海战之后，赛劳并未像麦哲尔哈斯一样回到葡萄牙，而是隐居到了一个名叫特尔纳特的小岛，过上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他给麦哲尔哈斯写信道：“我在此找到了一个新世界，比老航海家瓦斯科·达·伽马找到的世界更大、更丰富！”接到来信的麦哲尔哈斯动了航行的念头，但并非沿着达伽马的航线，而是选择哥伦布的未尽航线，由东向西，跨越美洲，到达香料群岛。若获成功，不仅能证明另一条航线的存在，还驳斥了托勒密关于地球是平的论证。于是他给赛劳激动地回信说：“我这就来。但不是从葡萄牙来，而是从另一航线来。”
不幸的是，麦哲尔哈斯尚未提出这个远航的想法，就被葡萄牙皇帝派去作战，战斗中他被长矛刺穿膝盖，成了瘸子。残疾后的麦哲尔哈斯被派去管理军营中的牲畜，却被诬告向敌人倒卖羊只。他找到皇帝澄清罪名，并想增加自己的工资，但皇帝却说：“你退役吧”。此时的麦哲尔哈斯已经35岁，自加入远征队开始算起，已为国效力整整19年。怨怒交加下麦哲尔哈斯想到赛劳和他的信件，重燃跨洋之心：尽管葡萄牙已经放弃了自己，但面向未知的大海，或许还有重整旗鼓的余地。于是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葡萄牙。
葡萄牙从此失去了一个名叫麦哲尔哈斯的士官，但在西班牙的领土上，一个注定将为世人所铭记的船长“麦哲伦”就此诞生！
二、发现麦哲伦海峡
麦哲伦前去西班牙觐见西班牙国王，宣称知晓穿越大西洋前往另一大洋的通道在何处，并请求组建一只船队，沿着哥伦布的航线，经通道穿越美洲，进入新大洋，到达远东。
西班牙自哥伦布时代起，已有无数只船队出海寻觅远东，但无一成功穿越美洲。若是麦哲伦真的完成此举，西班牙就能突破葡萄牙的海上封锁，找到尚未被发掘的香料群岛，与葡萄牙分庭抗礼。为此西班牙皇帝力排众议，批准了麦哲伦的请求，并许以重诺：“麦哲伦船队拥有其所发现的岛屿和大陆全部收入的十分之一”。
麦哲伦环球航海路线
1519年9月20日，麦哲伦率领265名船员在晨光中驾驶5艘舰船驶离塞维利亚港。对于这位勇于冒险的航海家来说，这次远航将为他在人类历史丰碑上刻下记录，亦将是他生命的最后终章。
离开塞维利亚港之后9个月，麦哲伦船队仍未找到穿越美洲的通道，而船上的给养已出现问题，食物变质、淡水发臭。不满情绪逐渐在船员间滋生，对麦哲伦的异国身份开始出现排斥。11个月后不满终于酿成哗变，3个西班牙舰长夺取了最大的舰船“圣安东尼奥号”控制权，并借此要求谈判。当年的远征队生涯赋予麦哲伦足够的铁血果决，在谈判时他一刀捅死了一名反叛的舰长，以溅血宣告了舰队最高指挥官的威严，为舰队换回了5个月的稳定。
然而长期漫无目的的海上航行使得船员包括麦哲伦本人意志消沉，以为此行必然无果。但就在船队从圣科鲁兹河口重新起航三天后，一个布满白色岩石的海角出现在舰队眼前。舰队在海角周围探查了5天，终于发现了一个狭长的水道，穿过这个水道，就能抵达一片新水域。麦哲伦将这一水道命名为“托多斯洛斯圣托斯海峡”，而在后世人们为了纪念麦哲伦，将这一海峡直接命名为“麦哲伦海峡”。
麦哲伦海峡
三、环绕世界的航海家
麦哲伦海峡常年波涛汹涌，危险至极。在穿过海峡途中，舰队中最大的一艘满载补给的舰船“圣安东尼奥号”中途叛逃，原路返回了西班牙。在补给无望、返回不能的情况下，麦哲伦在舰队的桅杆上重新升起西班牙国旗，指向未知的海域。只有继续向前，才有可能找到岛屿，获得补给，重新获取生的希望——要么死，要么航行。
舰队在未知海域上又航行了100多天，食物储备已经接近枯竭，老鼠、牛皮袋都成为填饥物，淡水也完全变馊变质，19名船员因饥饿丧生，坏血病在舰队里肆虐。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100多天的航行中，整个海域都风平浪静，聊以自慰的麦哲伦将这片未知海域命名为“太平洋”。
或许是这次命名给舰队带来了好运，一座小岛出现在了眼前。可是还没等到船员将船靠岸，一些岛民就跃上舰船，径直抢夺船上的货物，这让麦哲伦以及船员们异常愤怒。登岛后，内心深处的暴虐已经彻底蒙蔽了文明的良知，麦哲伦带着船员们大肆烧杀抢掠，犹如一群从海底深处浮出的嗜血狂魔，无恶不作乃至其极。麦哲伦宣称搜刮屠戮全岛的行为是对小偷的惩戒，而那些并未参与抢夺货物的淳朴岛民则不明白缘何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冲突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占据正义的一方，犹若死局。当然，强者才能书写历史，西班牙人屠尽岛民后将这座无名小岛命名为“小偷岛”。
离开“小偷岛”，舰队再度起航，这次他们到达了另一未知岛屿。还记得麦哲伦带回葡萄牙的那个随侍奴隶恩里克吗？这座未知岛屿的土著居民都说着马来西亚语，这里就是恩里克的故乡——菲律宾群岛。
因为有恩里克为证，麦哲伦确信自己抵达了远东，自己已经超越哥伦布，完成了环球航行的壮举，真正证明了“地球是圆的”这一假说。这些成就足以使他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最为光辉的一页。
四、生命之终途
为保住跨越重洋才获得的殖民地，麦哲伦决定与最强的岛国“塞布岛”签订合约，让他们代替西班牙管理群岛、抵御葡萄牙舰队的入侵。为了展示西班牙的强大武力，使塞布岛彻底臣服，麦哲伦决定帮助塞布岛国王解决死敌马克坦。就是这一决定，让麦哲伦折身异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麦哲伦的初衷只是震慑一下马克坦的国王，最初计划也仅仅是在马克坦岛人面前展示一下西班牙大炮的威力，因此自负的麦哲伦只带了60名西班牙士兵前往马克坦岛。但由于马克坦岛的沙滩前布满珊瑚礁，舰船根本无法靠岸，麦哲伦便率士兵们涉水登岛。
1521年4月27日麦哲伦折身菲律宾的马克坦岛
不同于西班牙士兵的傲慢，马克坦岛民对这场战斗则进行了严密的部署，整整1500名岛民，人人全副武装以待。虽然岛民仅持有原始武器，但人数上的优势让西班牙士兵不敢靠太近，只能在远处举枪射击。然而弹药用尽后，岛民们便一拥而上。因离岸太远，舰载大炮的射程无法覆盖保护西班牙士兵，战场上的局势瞬间变成以60人敌1500人的白刃战。混战之中，麦哲伦被蜂拥而至的岛民活活捅死。
麦哲伦死后，船员们企图用一些玻璃球和铃铛之类的物品换取船长的尸首，但马克坦人拒绝了这一请求。令人感到讽刺的是，麦哲伦曾因“小偷岛”的岛民抢夺这些小物件而屠戮全岛，而今他以鲜血捍卫的货物却无法换取自己的尸首。
麦哲伦死后，舰队分为两拨，一拨企图沿原路返回，而另一拨试图穿越由葡萄牙人封锁的印度洋返回西班牙。至此整个舰队一分为二，最后只有一艘“维多利亚”号成功突破葡萄牙封锁回到了西班牙，但船上仅仅剩下了18人。
麦哲伦的环球航行止于马克坦岛，最终是他的奴隶恩里克完成了环球航行，填补了航程的空白段。后世之人在马克坦岛麦哲伦遇难处立有一块纪念铜碑，碑文正面写着：“费尔南多·麦哲伦。1521年4月27日死于此地，他与马里坦岛酋长拉普拉多的战士们交战中受伤身亡。麦哲伦船队于1522年9月6日返西班牙，就此完成了第一次环球航海”。碑文的反面写着：“拉普拉普。1521年4月27日，拉普拉普和他的战士们在此打退了西班牙入侵者，杀死了他们的首领费尔南多·麦哲伦。兹此拉普拉普成为击退欧洲人入侵的第一位菲律宾人。”
马克坦岛上的麦哲伦纪念碑
五、征途背后的思考
01
麦哲伦的航行不同于达伽马发现好望角或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达伽马开辟了香料贸易的海上贸易之路，后世的葡萄牙航海家一度将越过好望角当作家常便饭，使得葡萄牙能够掌控印度洋航线，成为当时的海上霸主。哥伦布发现的美洲成为西班牙、葡萄牙等欧洲国家的殖民地，为资本主义开拓市场、掠夺原料提供了机会。而麦哲伦所开辟的航道，在后来几年都不曾有人再度完整地走过。
麦哲伦海峡风高浪急，麦哲伦的船队是当时唯一一只平安通过海峡进入太平洋的船队，且最终仅余最小的一艘“维多利亚”号返航到港，船载的香料也仅够清偿出航的所有成本，无人获利。其后，麦哲伦海峡吞噬了无数舰船，使得新航线数年都未产生任何经济利益。
但是，远比财富更重要的是人类对这个地球的重新认知，作为环球航行的名义第一人，麦哲伦以亲身经历验证了“地球是圆的”，这一认知将永远造福于后世。开拓者收获的往往只有声誉，继承者才能创造财富。
人是社会性生物，人生价值其实是个人于社会的价值。正如麦哲伦最初的航行动机是为求获财富，过程亦充满残忍血腥，最后在临近目标时殒命。但斐迪南·麦哲伦波澜壮阔的环球航行顺应了欧洲从蒙昧走向科学的开化之路，历史肯定了他的人生价值。历史没有给予他财富，却让他万世铭传。
02
麦哲伦是一位当之无愧的探险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骨子里流淌着残暴与冷血。麦哲伦环球航行的初衷是“无奈”—— 他在人生最低谷时被自己的祖国葡萄牙所抛弃，被逼无奈只能选择为西班牙卖命。而他凭以向西班牙国王提出新航线的世界地图，其实绘自一个没出过海的制图家之手。换言之，麦哲伦起航的头9个月，完全是在带船队探索未知海域。他用整个船队的生命与大海博弈，而这场赌局的结果只关乎他自己的前途。
与其他船员相比，麦哲伦根本没有原路返航的选择，返航即意味着重回人生谷底，所以麦哲伦在航行中非常极端，任何阻碍他的人都被屠杀，不论是反叛的船长或“小偷岛”的岛民，无一幸免，殖民者的自私与残暴在麦哲伦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完成环球航行的荣誉对他而言只是别无选择情况下的一个副产品。身后是绝境，前方是未知，要么死，要么前行！——或许也只有麦哲伦这样的人才能征服茫茫大海。
地理大发现时代是人类探索未知领域的伟大时代，同时也是人类对人权践踏最为严重的时代。高等文明以“高等”之名行野蛮之事，而落后部族因“野蛮”之名丧失为人的权利。
达伽马开辟的印度洋航线带回的不仅是香料，还有奴隶。哥伦布发现的美洲，印第安土著人口从3000万锐减至如今的80万不到。而本文主角麦哲伦，设下陷阱企图捕捉友善的“大脚人”作为礼物献给西班牙国王，将“小偷岛”的岛民屠戮殆尽。因此大海只给了他征服的声誉，却将他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马克坦岛，献祭给无辜的海上亡魂。
时间已跨越500年，今天我们仍旧会讴歌麦哲伦的壮举，敬佩他征服大海的勇气，同时我们也应为地理大发现时代所谓高等文明的野蛮行径而反思。人类社会的行为准则应当恪守文明的教化，播撒文明，而不是血流成河。应像大海般辽阔，能包容种种不同，但依然可以风敛浪轻。
作者介绍
蒋荣鑫，东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硕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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